狐妇人莞尔道:“宁公子和花夫人到访寒舍,妾身这两天忙里忙外的,都没什么机会招待二位。今晚先让妾身下厨一回,让你们尝尝我这些年来练就的好手艺。”
“会不会太过麻烦——”
“这有何麻烦的。”
狐妇人又笑着看了一眼武怀情:“这孩子自出生之际就没有了父母,自小便是由妾身抚养长大,算得上亦师亦母。如今她总算寻得一位如意郎君,妾身于情于理都得好好招待你们才行。”
入夜之后,小院内飘起一丝炊烟。
宁尘兴致盎然地吃了顿颂情长老亲手做的晚膳,期间赞叹不休,心底也同样是颇感惊奇。
他原以为自家三娘的厨艺已是出神入化,没想到这位虚狐族的长老毫不逊色,甚至有些闻所未闻的菜肴尝起来风味更盛。
而在此期间,宁尘和花无暇还在半推半就下被敬了些酒水,辛辣无比的口感伴随着酒水中蕴含的浓烈灵气,不过寥寥几口,就仿佛是喝下了一片酒浆湖泊一般,醉意渐起。
“呼——”
半晌后,宁尘独自来到了院内,暗暗调息了一番。
随着运转体内气息,酒水带来的影响很快便彻底消失。
他扭了扭脖子,啧啧称奇道:“修炼了那么久,我还是第一次尝到能对我起到效果的酒。”
“这里头加了不少天材地宝,灵气相当充沛,有迷神乱心之效。”
九怜随口道:“你喝的那点份量,或许都足以灌醉数十位真灵神魄境的修士了。”
宁尘暗暗点头,又往旁侧几间卧房看了一眼。
无暇和怀情现在就因为醉酒回了屋,似要暂时休息片刻,而那位颂情长老则跑去梳洗了。
“你在想,这个狐狸精是不是故意的?”
九怜托腮悠然道:“让无暇和怀情入睡,再单独过来对付你?”
宁尘低声道:“这几天接触下来,我的确看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九怜好笑道:“她可是货真价实活过了万年岁月,其经历与见识怎会是你所能轻易想象的。”
“是啊...”
宁尘抄起双手,若有所思。
在颂情身上,他能感觉到一股慈爱温柔的气质。平日里投来的目光,就像是醉月看待自己一样,充斥着历经悠久岁月后的韵味、同样有着看待晚辈一样的赞许之意。
但他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。
“...商品。”
“嗯?”
九怜轻咦一声:“你在自言自语什么?”
宁尘扶额低吟道:“我没有琴霞的见心异能,只是下意识的一点感觉。刚才吃饭的时候虽然其乐融融的,但我总觉得...颂情长老有一瞬间看向我的眼神...就像是在看待着一件商品,在暗中审视着我的价值。”
九怜沉默了片刻。
与此同时,祝艳星的声音蓦然响起:“之前我也曾以为是错觉,但现在隐约能确定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在她身上,有冥狱的气息。只不过隐匿的相当深,就连我都险些要被瞒过。”
“——!”
宁尘顿时瞪大双眼。
颂情长老体内,为何会有冥狱气息?!
“艳星,你这两天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,难道一直都在...”
“我在暗中观察。”
祝艳星低吟道:“在见到你取出冥剑的时候,她眼中的情绪波澜最为明显。这反应与当时在场的其他长老都截然不同。”
宁尘捏了捏眉心,迅速恢复冷静道:“她身为虚狐族的大长老,活过悠久岁月,或许有可能偶然接触到一些有关冥狱的传承?”
“冥狱没有在外的传承。”祝艳星轻声道:“就像诏龙谷一样,除非是她本人与冥狱之人有过接触,不然不可能沾染冥狱之息。又或者是——”
“公子~”
恰至此时,一道妖媚轻笑随风飘来。
宁尘眼神微凝,很快又一脸温和地转过身子,就见披着轻纱的狐妇人自走廊间款款走来,刚刚沐浴过后微泛湿气的秀发与面庞仿佛染上一抹朦胧,眉眼间笑意更显美艳动人。
“公子可要去洗洗身子?”
她抿起一抹温柔笑容,道:“浴室里面还热腾的很。”
宁尘笑着摆摆手:“这就不必了,颂情长老不是说今晚还得带我们去天罗塔一趟吗?”
“此事还不急。”
狐妇人又侧首看向卧室方向,眼神微动:“花夫人和怀情似乎睡着了?”
“今晚的酒水劲头不小,她们可能有点不胜酒力。”
“哎呀,这倒是妾身欠考虑了。”
狐妇人环臂托腮,哂笑一声:“看来今晚得让她们好好睡一阵才行。”
“没事,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宁尘笑了笑:“不然,我们两人去天罗塔也行。”
“嗯~”
狐妇人悄然又靠近了两步,饶有兴致道:“公子,这些天我们大多都在聊些往事、或是些虚狐族的历史。妾身反倒有些好奇,公子将来又有何安排。”
她随手撩了撩耳畔鬓发,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神采:“若当真能寻得灵族尸骸,事成之后,公子还有何高远志向?
比如踏足某种境界、又或是开宗立派、探寻真相等等....”
“我可没长老你说得那么志向高远。”
宁尘耸了耸肩膀:“只是想要还情而已。”
“还...情?”
“这一路走来,欠下了许多人情。”宁尘平静道:“我想尽可能帮她们达成心愿。”
“原来如此,公子也是一位至情至性之人。”
狐妇人深以为然,很快又赞叹道:“怀情能得到公子的青睐,或许也是她那么多年来积攒的福分了。”
“那颂情长老你又如何?”
宁尘蓦然话锋一转,注视着她的双眸,主动问道:“若虚狐族得救,你将来又有何打算?”
“妾身....”
狐妇人眼帘微垂,渐露淡然笑意:“或许是在虚狐族内颐养天年吧。”
“太过可惜了。”宁尘笑道:“我听怀情所说,颂情长老至今还是孑然一身,难道不先找寻一位良配再一同隐居世外?”
“良配...妾身可不奢求这些。”
狐妇人摇了摇头,无奈轻叹:“只要能安稳度日,妾身便心满意足了。”
“看长老的神情,可不像是满足。”
宁尘似是关心道:“长老若有何烦心事,也可以与我说说。你我虽相识不久,但我或许也能安慰几句?”
“好公子...”
狐妇人眼波流转,似乎有些犹豫。
但片刻后,她像是坚定了意志,缓缓握住了宁尘的手掌,又将螓首顺势靠在了肩上:“妾身多年苦闷,正好能于您倾诉一番。”
“你说,我听着。”
宁尘并没有挣开她的亲昵举止,低声道:“有何烦心事,说出来就舒服了。”
“...罢了。”
但狐妇人这时却叹了口气,退开了两步:“妾身担心这一聊起来又不知会耽搁到何时,我们索性直接去天罗塔吧,到了那里再谈无妨。”
“好,都依你。”
见宁尘毫无犹豫的同意下来,狐妇人露出温柔笑意。
但她的笑容很快一僵。
因为宁尘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:“有关冥狱的事,我其实也挺好奇的。”
“......”
沉默间,狐妇人眼神倏冷,再不复刚才的温柔亲昵。